烟花妃子陈圆圆(5)
白德义拍掌说:“妙,还是你想得周全,不过,到时候我也到船上等着,小爷恨不能立时就把她搂在怀里!”
管家说:“公子要去也行,千万别露面。”
那天晚上双喜班唱的是《红梅记》,散场时天空忽然飘来一块乌云,将星月全遮住了,看客们怕下雨,急急忙忙命船娘快些摇船,四散而去。
双喜班的人也急忙收拾帐幕、道具,顾不得卸装,陈圆圆也帮手搬台收凳,于亚然爬上了桅杆收灯,这时,一艘大型花船悄悄靠上卷梢大船,搭上跳板,四个身穿黑衣的蒙面大汉,手拿单刀跳上了卷梢平台。陈圆圆正在帮忙折叠帐幕,两个大汉扑到她身后,一左一右把她挟住,陈圆圆惊叫一声:“啊——!”嘴巴便被堵住了,另一个女角儿刚喊一声:“抢人啦!”后颈便挨了一掌,被击昏倒在地上。双喜班的人被惊动了,从四面拥过来,两个大汉亮出明晃晃的单刀,吼一声:“谁敢上前,就追他狗命!”另两名大汉挟着陈圆圆上了花船,逼住众人的大汉也随后跳上花船,撤了跳板,花船便摇开了。
于亚然在桅杆顶看到了这一幕,他从腰上抽出软鞭,怒吼一声,如一只大鸟般自天而降,落在花船舱板,舞动手中软鞭,如一股黑色旋风,呼啸刺耳,两名大汉的单刀像被魔手夺去,甩进水中,二人的面上立刻又添了十几道血痕,痛得鬼哭狼嚎,左躲右闪,一不小心二人都跌进水中,浮浮沉沉,另两名大汉挺着单刀冲上来,也被扫进了水中,管家吓得成了缩头龟,躲在角落中双手抱头不敢动弹。
白德义一手死死拉住拚命挣扎的陈圆圆,一手指着于亚然怒骂:“不知死的混蛋,我是太岁爷白德义,你敢多管闲事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快滚!”
于亚然气得面黑,咬着牙说:“花花太岁!你抢男霸女,欺压良善,作恶多端,天怨神怒,小爷今天要教训教训你!”
于亚然将软鞭一抖,鞭梢有如灵蛇,利如快刀,将白德义的半个耳朵削了下去,白德义杀猪般叫起来,手一捂,鲜血顺着手指滴滴嗒嗒流下来,陈圆圆被放开了,立即跑到于亚然身边,于亚然将陈圆圆挟起,双脚一跺,飞身上了卷梢大船平台。
双喜班主梁志等人见陈圆圆被蒙面大汉抢走,正惶恐无计,这时见于亚然将陈圆圆救了回来,心中大喜,忙把陈圆圆扶住,问她:“圆圆,你没有被伤着吧?”
陈圆圆惊魂没定,面色惨白,额头挂着冷汗,微微摇了摇头。
于亚然说:“抢人的是白德义,我们快走吧!”
梁志一听白德义的名字,鼻尖立刻冒汗了,哆嗦着问:“你,你,你没碰他吧?”
于亚然瞪着眼说:“哼,这种黑心的东西不教训教训他怎么行?我削了他半个耳朵!”
梁志听了,立刻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在凳上,连说:“完了!完了!惹了这个花花太岁,我们没有好日子过了!”
于亚然说:“好汉做事好汉当,有什么事我一个人担着!”
“你,你,你怎么担得了啊!”
梁志料得不错,次日,双喜班的人刚刚起身,五名横眉竖眼的衙役便闯了进来,为首的喝叫一声:“飞天猿,出来!”
于亚然正在洗面,听到叫他,脸上还挂着水渍,手提着毛巾出来问:“谁叫我?”
一名衙役一抖手中的铁链子,套上于亚然脖子:“你犯事了,走!”
双喜班的人全被惊动了,惶惑地看着被锁住的于亚然,陈圆圆三步两步跑过来,抓住衙役的手:“衙爷,他是好人,为什么抓他?为什么抓他?”
住在戏班子里“嘿嘿,圆圆姑娘,我们是奉命行事,官身不由己,你去问知府大人。闪开闪开!”
衙役们生拉硬拽,把于亚然押走了。
陈圆圆一跤跪在班主梁志面前,泪流满面说:“班主,于大哥是为我受祸,你要设法救救他呀!”
梁志为人虽然胆小怕事,但又极重义气,他扶起圆圆,说:“你快起来,于亚然是我们戏班的武生台柱,我能不着急吗?一定设法救他!”
沈天鸿那天也住在戏班子里,忙过来说:“圆圆别急,先派人到知府衙门去打听一下,先得知道他们给于亚然定了个什么罪名,押在哪里,再行设法。”
陈圆圆急步回屋,捧出一个檀木小匣,递给班主说:“班主,这是我两年来用唱戏包银买的金银首饰,请拿去向衙门打点,救出于大哥!”
梁志叹一声说:“圆圆,你真是个好心的姑娘,向衙门打点的事你先别操心,这些首饰你先收起来,用到再说……”
这时,门房的一名杂工跑进来,急急说:“班主,沈师父,白德义的管家来了,指名要见你们二位。”
梁志和沈天鸿对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白德义派管家来是为了什么,梁志说:“请他到客厅待茶,我们就出去。”
梁志和沈天鸿到客厅的时候,见那白府管家坐在太师椅上,摇晃着二郎腿,正在品茶。这个管家姓魏,生得獐头鼠目,一看便知他不是良善之辈,为陈圆圆的事他已经来“讲数”过了。
梁志抱拳说:“魏大总管,不知大驾光临,失迎失迎!”
魏管家放下茶杯,脸色一沉,问:“你们知道飞天猿犯了弥天大罪吗?”
梁志说:“实在不知,向大管家请教。”
“他把白德义白公子打成了重伤,这还不是弥天大罪吗?”
沈天鸿压不住火,顶了一句:“他怎么平白无故伤了白公子?还不是因为……”
魏管家横了沈天鸿一眼,恶声说:“这就怪你们不识时务!白公子是什么人?是天潢贵胄!他看上圆圆姑娘,要明媒正娶收她做小妾,你们竟然一口回绝。现在可好,飞天猿犯了弥天大罪,死活就在白公子一句话,你们要他活命,乖乖把圆圆姑娘抬着送到白府,不然,你们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梁志吓得脸白。
沈天鸿气得脸黑,又顶了一句:“于亚然伤了白公子,削了他半个耳朵,按国法处治也罪不该死……”
魏管家吼起来:“什么是国法?白公子说的就是国法!白公子说他该死他就该死!你们这两个老东西不听良言,我看也该死!”说完了,他把袖子一甩,迈着方步走了。
沈天鸿用拳头直擂自己的胸脯:“欺人太甚!这是什么世道啊!”
梁志颓然坐下:“飞天猿的命保不住了!戏班子也完了……”
陈圆圆一直在门外静听,这时她一步闯进来,含泪说:“班主,义父,我都听见了,决不能让于大哥替我送命,也不能让班子受我连累,丢了二十多人的饭碗啊!”
梁志连连叹气说:“唉,圆圆啊,这戏班是我和你义父一世的心血,哪里舍得?可那花花太岁在苏州一手遮天,知府、巡抚没有不怕他的,我们这些小民百姓在他眼里像蝼蚁一样,有什么办法?”
陈圆圆泪落如雨,坚决说:“我去!”
梁志和沈天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吃惊地问:“你、你去哪里?”
“我到花花太岁府上去,救出于大哥!”
沈天鸿更为愕然,说:“圆圆,你想过没有?你进了太岁府,就再也回不来了!”
“义父,我宁肯舍了自己,也不能害了于大哥,也不能连累了戏班子呀!”
梁志心中一热,眼眶也湿了,他说:“圆圆呀,你小小年纪生就一副侠肝义胆,真是难得呀!可是圆圆,你这一去就葬送了自己一世呀!”
陈圆圆说:“我不会让那个黑心烂肺的花花太岁如愿,于大哥放出来,我就了断自己!班主,叫人雇一乘轿子来,我这就去!”
为了救于亚然,陈圆圆下了必死的决心,沈天鸿也没料到他抚养九年的义女有这样为义赴死的态度,心中又感动又焦急。也许是人到难处生急智,忽然说:“不,圆圆,你不能去!我想起一个人,他也许能帮我们一把。”
梁志和圆圆都抬起了头,齐问:“是谁?”
“嘉定伯周奎。他现在虽然告老退休了,但他的门生故旧遍天下,在朝廷中仍然有相当影响和势力,地方的府、县官员都让他一头。他是个正派人,同我有些交情,对圆圆也颇为欣赏。圆圆,我们一起去见见他,讨个主意。”
提起周奎,圆圆便想了那天拙政园唱堂会的一幕,周奎毫无大富豪的架子,待人和气,对自己也确是赞赏有加,也许他真能帮到于亚然,她说:“义父说得对,我们快去见嘉定伯。”
周奎退休后过着悠哉自在的日子,没有客人来,他便吟诗作画写字,听到管家传报,说是沈天鸿和陈圆圆来拜见,感到奇怪,便传命到客厅接见。
陈圆圆同沈天鸿进了客厅,一见到周奎便跪到地下,以头叩地说:“周大人,救命!”
周奎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扶起陈圆圆说:“圆圆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快坐下,有话慢慢说。”
再看那陈圆圆,已经是泪珠满面,有如雨打梨花,周奎心中也生出一股怜爱之情,递了一方绢帕给她拭泪。
陈圆圆悲愤满胸,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还是沈天鸿将花花太岁欲买圆圆做妾不成,派人硬抢,于亚然为救圆圆削掉白德义半个耳朵,如今于亚然被关进大牢,白德义又派管家来威逼送上圆圆,否则就处死于亚然的前因后果叙了一遍。
周奎听了心中已是气得黑浪翻卷,但他在官场滚了几十年,已修炼得喜怒不形于色,在屋中走来走去说:“这个花花太岁无法无天,竟敢强抢民女,太过分了!”
陈圆圆止不住又哭起来,说:“周大人,我师兄被关在大牢之中,性命悬于一丝,求大人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