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阿氏之死(3)
文光连忙答应,顾不得与家人计较商议,急忙分拨家丁,先去法场收敛尸身,连带备办棺材和装裹衣物。到得傍晚才将诸事备办完毕,尸身和棺材衣物都已放在春家善堂,家人禀道:如今诸事已经齐备,只是少奶奶的人头还在辕门外的旗杆上枭首示众呢,此事必得老爷亲自去疏通才行,文光听说马上赶到法部衙门一看旗杆上已经没有媳妇的人头,一打听春阿氏的人头已经被她娘家领回,这才又连忙赶到阿家。
文光、阿德氏连带众人带着春阿氏的人头匆匆赶到善堂,只见四个家人在看守着阿氏的尸身和棺材等物品,一床白布被子卷着阿氏的尸身放在一块门板上,主人未到,家人也不敢打开卷着的被子,直到两亲家来到,亲自动手打开卷着的被子,只见阿氏的尸身仍然赤裸,双手还被麻绳五花大绑紧紧捆绑在身后,胸前沾满了她的鲜血,她那被斩断的粉颈还有血水在渗出,其情其景惨不忍睹,众人又是一场痛哭,文光止住大家,命众人先退下,只留几个老成的家人和阿德氏一起,先将阿氏身后捆绑的麻绳慢慢解开,再打来热水,把尸身和人头上的鲜血洗净,先为阿氏没有头颅的赤裸的身上穿上了一件短衫,再用重金请了一个缝鞋匠将阿氏斩下的人头用针线缝到头颈上去,缝好以后再用白布条将头颈缠绕包裹起来,然后帮着阿德氏为女儿梳洗,将阿氏的满头秀发洗净,仔细地梳成发髻,此时阿氏的尸身已经有些僵硬,长时间捆绑在身后的双手也更加弯曲僵硬,麻绳捆绑的印痕深入她惨白的肌肤,依然清晰可见,阿德氏用热水敷和按摩以后才阿氏的双手渐渐伸直,这才给她换上文光为她准备的装裹衣衫,入棺装殓。
装殓好以后因为天气炎热,不敢再耽搁时间,文光命众人打起许多灯笼火把,连夜抬棺出城到自家的坟场安葬,眼见得这么一位文静美貌的妙龄少妇,顷刻之间身首异处冤死在法场,下葬时稍有仁心的人,谁都不忍。于是众人又是一场嚎啕痛哭。
那天春阿氏埋了以后,来了个半疯的人,打听了阿氏的埋所,他带了一包纸来,跪在当地下焚化哭了许久,不知这疯子是什么人。听说当日晚上那人就在阿氏墓的西南角上柳树上吊死了。后来巡警查知,报了总厅。第二天县里验尸招领五六天,因是无名男子,第七日就给抬埋了。
此人岁数不大,长得模样儿很俊。看他举止,很是不俗。昨据街面上谈论,听说是个天津人,新近来京的。后据知情人说此人就是阿氏出嫁前青梅竹马的相好,那一夜他到文府与阿氏幽会,春英就是在发现他们的私情后在争斗中被那人杀死的,那阿氏宁死不肯吐露真情,至死仍然护着自己的心爱的人儿,确实也可算得难得的奇女子了,不过那个后生如今能够在阿氏的坟上殉情而死,也算对得起阿氏的一片痴情了。
有悼惜阿氏生前哀史的人,特在地坛东北角,阿氏墓上,铭以碣示:造物是何心?播此孽缘种。触尘生恶因,随鸦怜彩凤。鸳心寒旧盟,鼠牙起冤讼。我今勒贞珉,志汝幽明痛。
又醉翁有诗曰:天地何心播老蚌,造物有意弄沧桑。
百年一对双鸳家,千载秋赦叹未央。
风雨摧花意倍伤,可怜碎玉并埋香。
韩冯未遂身先死,留得孤坟照夕阳。
一坯黄土掩骷髅,底事而今有几知?
阿母不情兄太狠,忍教驾凤逐楼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