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世家(25)

  “中!中!这事就交给甄先生,只要先生看行,俺就中。”说完,就坐车出城了。

  送走狗剩,甄永信掉头往城西去,到上崔家,被视为上宾,崔掌柜亲自沏茶递烟,妻子张罗着去操办饭菜。坐了一会儿,甄永信问,“崔掌柜可曾找人批过二人的八字?”

  “咳,甄先生说哪里话,批啥呀,你办的事,还用得着这心?”

  甄永信听了心里舒服,心想这买卖人说话,就是中听,便客气了几句,扯到正话,“这事办起来,我心里还是不托底。”

  崔掌柜脸上有些发紧,问,“你是说,他回家之后会反悔?”

  “不是,”甄永信顿了下,说,“我是担心娶亲那天的大事,该怎么收场。”

  “咳,把人娶进了门,那就是咱崔家的人,由不得她了。”

  甄永信愣眼看了看崔掌柜,问,“这么简单?要当真这么简单,令郎又何至于等到今天?”

  崔掌柜自知出言轻狂,脸热了一下,问,“照先生的意思,该如何才好?”

  甄永信并不急着说话,喝了口茶,脸色沉了沉,开口道,“说句心里话,这要是个一般的女子,我倒不怎么在意,凭你家的条件,也该镇住她了。只是你有所不知,这姑娘可不一般,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说实话,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头一回见着,不客气地说,和少掌柜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一旦闹腾起来,咱在人面上,说不出话啊。”

  崔掌柜咧着嘴,不知甄永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过了一会儿,才说,“全凭甄先生费心了,甄先生尽管放心,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那是后话,眼下要想的,是怎么把那姑娘娶过来。”

  “那是、那是,”崔掌柜顺着说,心里却没了主意,“照甄先生的意思,兄弟该如何做才是?”

  “娘家哥哥这一关,总算是过了,我对他说,这边要是没话说,这几天就把聘金给下了,不知崔掌柜打算下多少聘金?”

  崔掌柜说不准,起身到外屋和老伴商量了一会,回屋伸出拇指和食指,“八百两,外加四匹锦锻,正好四平八稳。”

  “取意不错,不过还不够大气。”说着,甄永信伸出一根食指,“一千,取意一帆风顺,崔掌柜意下如何?”崔掌柜再次起身到外屋和妻子商量,返回后一口定价,“就依先生的,一千!先生看几时去下,才好?”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要是崔掌柜方便,我看明天就去最好。”

  甄永信带崔掌柜来时,就被白家当亲戚看待了。看从车上卸下的彩礼和聘金,白家人才知道这不是做梦,找来村里几个有威望的乡邻,过来一起吃过酒饭。写好婚约,双方家长各自签字画押,摁了手印,这门亲事就定下了,甄永信答应回去之后,就找人择出吉日,争取在种地前把喜事给办了。临走,甄永信还没忘记问一下白老二,房子的事,打算怎么办?白老二说,重新盖,这两天就开始操办,甄永信直说这样最好。又转身低声嘱咐狗剩子,说崔家有的是钱,给妹妹的嫁妆不用太气派,过得去就行,省点钱,干脆和叔叔一块重新盖一处房子,狗剩子点头称是,说他媳妇也有这个意思。说着,二人当天就返回了金宁府。

  在给双方留出仅够伧促筹备婚礼的时间后,甄永信把吉日在二月二十六,随后就第三次到了普兰店,把吉日交给了白家。

  婚礼是如期举办和,八辆彩车,载着彩礼和迎亲的队伍,在清脆的铜铃声中,傍晚赶到了新娘家。甄永信吩咐崔掌柜亲自带队,向亲家做深刻的陪礼道歉,说新郎这几天过度劳累,前天偶感风寒,这两天不停地流泪打喷嚏,怕冲了喜气,就留在家里,由父亲代他来迎亲。看看亲家翁一大把年纪,还这么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一再道歉,新娘家人也就没去在意。忙着安排酒席招待大老远来的迎亲人马。喇叭匠在白家门前奏起吉庆的迎宾曲,招徕一群看热闹的村里人,人群中不时发出对新娘婆家迎亲队的气派的啧啧赞叹。白家新房还没建好,迎亲队只好在老房子前面支起帐篷,喇叭一直吹到半夜,才渐渐消停。

  第二天清晨,在没有新郎接亲的情况下,迎亲的送亲的人一道,向金宁府方向驰去,车夫不停地挥动着鞭子,所有的马匹都浑身流汗,在正午前,赶到了金宁城外,新妇下了车,换坐一剩八人大轿,在唢呐的引领下,向西门口崔家走去。放过鞭炮,大轿落地,在男傧相的引领下,新娘牵着同心结,走进了洞房。

  事情是新郎自己给弄砸了。按照甄永信的嘱咐,新郎在夜里熄灯前,是不能从炕上下到地上的,为了防止意外,家里人甚至在新郎的裤裆里,塞满了足以吸干一瓢水的棉絮。不料惊喜的新郎昏了头,一见到新娘,就丢了魂儿,当婚礼的司仪带着一帮人,在洞房里闹腾一番离开后,新娘关心地问盘坐在炕上的新郎病情怎么样了时,新郎就忘了媒人的嘱咐,说自己没什么大病;当新娘追问他没病为什么不去迎亲时,他就胀红了脸,说不得话。新娘还以为他生性害羞,不爱说话,就没再追究。可是当新娘耍娇说,有点渴,让他下去倒点水喝时,他就忘记了喊来帮工,自己跳下炕去。透过红盖头的下沿儿,新娘看见新郎跳了下去,还以为他不小心跌坐到地上,直到新娘发现新郎像似跪在地上走路,心里才猛然一惊,掀起了盖头,仔细看时,发现了丈夫的问题,跟着洞房里就传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大家看时,新娘已掀掉盖头,狂奔出屋,哭着呼喊,“哥,咱回家去!”

  那会儿,哥正在庭院里摆设的筵席上,刚把酒杯送到嘴边,听到喊声,就扔下酒杯,冲了过去。这当儿,妹妹已狂奔到跟前,嗷嗷狂叫,“侏儒!大头侏儒!”

  哥哥放下妹妹,冲向洞房,看见一个红装打扮的侏儒,手里哆嗦着端着一杯茶在发愣。

  “你?!”新娘哥哥问,

  “新郎!”侏儒说。哥哥转身返回,这时妹妹正要奔向门外,被门边的嫂子一把拦住,嫂子安抚她,“别跑,别跑,大喜的日子,别让人笑话了。”

  “骗子!咱上当了,我要回家!”新娘在嫂子怀里挣扎。

  筵席乱了套,街上看热闹的人把大门堵得水泄不通。新娘哥哥跑过来,一把揪住甄永信,举拳要打,被一群人抱住,拖开了,嘴里却不停地骂着脏话。甄永信镇定自若,一当看见新娘哥哥被人抱住,就走上前来,一脸正气地问,“老弟为何冲我发急呀?”

  “***,你骗我!”

  “我何尝骗过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侏儒。”

  “那不是你自己相中的?”

  “混蛋!你以为我眼瞎?我相中的根本就不是他!”

  “白老弟,人你别忘了,崔家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是他,会是谁呢?”

  “我相中的比他高!”

  “你相中的,个子就这么高,”甄永信说得十分肯定,“一点都没骗你,白老弟是不是要再看一次,才信?”

  “再看一次就再看一次,要是,我把脑袋揪下摔个响儿!”

  “白老弟可别把话说绝了,再看一次,要是没错,我只求白老弟别打我就行了。”说完,让人去把新郎叫到店里,自己和新娘子哥嫂一块跟着过去。新郎被惊得呆若木鸡,木偶似的听人摆布,咧着嘴走进店里,迈上柜台后的台阶,兀然,一个萧洒英俊的小伙子,出现在柜台后面。新娘哥嫂看得目瞪口呆,跑到柜台前往里看看,原来柜台后是用木板搭起的架子。新娘哥哥捶胸顿足,埋怨自己瞎了眼,当时没伸头往里看看,坑了妹妹。

  “白老弟,”甄永信走过去,“你也用不着这样,我甄某人既然在中间保的媒,手托两家,也不能亏了哪一方,你看这样行不?既然你觉得吃亏上当了,那我就再做一次主,辞了这门亲事,怎么样?”

  “辞了!我马上就把妹妹带走。”新娘哥哥叫喊着。

  “那可不行,”甄永信说,“咱们可是有婚约的,辞婚可以,可得人财两清呀,你得把崔家的彩礼和聘金交割清楚,才能把令妹接走。这样吧,我让你嫂子过来,这几天陪着令妹,保证令妹不会出事,等你回家把彩礼和聘金取了回来,再把令妹接走,你看成吧?”

  甄永信话音未落,新娘嫂子就抢了话茬,“你抽什么疯呀?哪有这么办的,你以为结婚是儿戏呀?再者说了,妹子回家,还怎么嫁人呀?那聘金都用到盖房子上了,上哪儿去套弄出这么些银子?”一番话说得丈夫两眼发直,降下声来。

  看准机会,甄永信又开口了,这回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有新娘哥嫂才能听清,“白老弟,交心地说,令妹嫁给这么个女媚,是亏了些,可是你想想,令妹一旦辞了婚,你能保证再嫁到这么个好家吗?你都看见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将来都是令妹把持的,荣华富贵,亨不尽的福啊!再说了,你这妹夫是矮了点儿,可是他样样不缺啊,过日子,做生意,样样拿得起,轧了这门亲,你两口子将来还愁吃喝吗?年轻人不懂事,出门子时不如意,哭哭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儿,可你这当哥的,也跟着凑起热闹来了,看把这筵席给搅得,满城风雨的,都来看热闹,这不是打自己的脸,让别人看笑话吗?想想看,白老弟,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新娘哥哥肚子里憋屈,说不出话来,抱着头蹲在地上哭。甄永信又对新娘嫂子说,“她嫂子,你是个明白人,做事爽快,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这世间的事,哪有事事可心的?”

  “可不是吗,”新娘嫂子赞同。

  甄永信又说话了,“她嫂子快去劝劝,把令妹领回屋里,别让她再闹了。尽让人看笑话了。”

  新娘嫂子出了店铺,到院子里劝说小姑子,哄着新娘又回了洞房。为了安扶新娘,嫂子答应陪小姑子住两天。这样,经过新郎一家长时间奴颜媚骨地赔笑,新郎可怜巴巴地摇尾乞怜,甄永信轮番的心理攻势见了效,婚礼才勉强收场。

 

 

正文 第09章(1)

  城里人的神经被强烈地拨动了。街上人兴奋得眼睛发亮,相互谈论着西门口崔掌柜家侏儒取美女、蛤蟆骑天鹅的故事。故事几经推理演义,叠加润色,变得传奇,像地震波一样,以西门口为震源,向四周传播,一直传到远处的山村,很快,这带就家喻户晓了。故事的主人翁,也由崔家的侏儒和新妇,渐渐过渡成甄永信,把他的机关妙算,演义到无以复加,直逼借东风的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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