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7)
京城如园,叹息小楼里,站在程烈身侧的那个清秀男人便也是这样笑吟吟的调侃著这次赏花会的始作俑者。
如今朝内“文宸武烈”,说的就是官拜骠骑手握帅印的程烈,还有他身侧这个永远带著笑意的男人──元宸。
三岁能言五岁成诗,待入朝堂得圣上御赐绯衣银鱼袋,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
时人常说元宸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凭借的不过是一步登天的好运气。
可朝堂中人却都明白,大梁五十四年车武门之变,当今圣上能在外戚奸相的背景下站稳了脚跟,都是因为时年十七岁的元宸独自一人在幕後为之运筹。
坊间谈论的多为车武门之变当今圣上是何等的雷霆手段一鸣惊人,可谁也不知,元宸带兵杀入相府之内,无兵符无圣旨而当庭斩获相府一百二十余口人命之时,脸上带著的,也是这般云淡风轻的笑意。
叹息小楼下,参加赏花会的女子渐渐已经来齐。
零散分布在园间的乐侍已经自发的弹奏起了舒缓的乐曲,貌美的女婢在园间穿行,元宸闲闲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笑著看向身侧的好友问道,“怎麽样,环肥燕瘦,可有还中意的。”
程烈的眼睛自从登上叹息小楼之後便没有离开过牡丹园的入口,“……还不如我府里的千里良驹好看。”
“哈哈。”元宸被好友的态度惹得笑了起来,也跟著他打量著楼下已经到场的诸位女子,“没想到程兄的面子竟然如此之大,不但李、齐、元家,甚至连爻家的长女竟然也亲自到场了。”
爻。
程烈很快就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说谁?”
元宸随意的指了指牡丹园中冠绝群芳的那个妙龄女子道,“往届众望所归的花中人得主,就是飞燕红妆旁边抚琴的那一位。”
程烈花了好长时间也没找到自家好友口中的所谓“飞燕红妆”的牡丹究竟在哪。
不过认脸的本事他还是有的,也不过片刻,他就找到了坐在一堆脂粉当中雍容华贵的爻弱弱。
……不得不说,那张脸生的的确是极美。哪怕坐在如此花团锦簇的牡丹之中,也丝毫没有逊色。
元宸继续在一旁八卦道,“听说爻家的这位小姐如今在京都之中可是足以让才子都为之疯狂迷醉。想要上她家提亲的媒婆是当真快要把爻府的门槛给踏碎了。”
程烈不痛不痒的听著,仔细将爻弱弱的脸打量了一遍,确定她并非那一晚将他掳走的女人之後便没有了再继续看下去的心思。
爻家有女,大姐冠绝群芳享誉京都,而一直默默无闻的嫡小姐却在那样的荒郊野岭干著些男盗女娼的勾当。
他废了许多力气,这才把目标确定在了郊外独有的那一间温泉小墅之上,只是不知,这些天来一直在暗处阻挠著他将这件事继续查下去的势力究竟是谁在操控。
而那一日,将他掳走又夺走他清白的女人,究竟又想依靠他,达成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14、花中人(1)
在众人的期盼之中,又或者说,在程烈的刻意拖延之下。
这次将在如园举行的赏花会终於在爻幼幼的马车刚刚抵达现场的时候拉开了序幕。
看著那个从马车之上下来的朴素身影,程烈甚至连自己都有些讶异心情竟然因为看到那一个人而变得异常的愉悦起来。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手指轻轻把玩著杯沿,丝毫没有注意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也顺著他所望去的方向,将探究的视线落到了爻幼幼身上。
说起来,爻幼幼其实对於这样的场面也颇有些苦手。
若说琴棋书画,她自然是会的。但争奇斗豔,却不是她所期望应对的局面。
随著人群混进了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的牡丹宴场,爻幼幼正希冀著自己的晚到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全然没有发觉叹息小楼上那两个足以让场面引燃的男人已经大步流星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程烈出现在牡丹园的瞬间便成为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虽然他那张板著的脸上分明写著“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但是却丝毫不能阻挡四周莺莺燕燕向他投去的各种亲睐的媚眼。
先前在叹息小楼之上还能一览整个如园的风貌,没想到如今下来寻人,反倒被园子里请来的各色小姐给阻拦了视线。
元宸很有眼色的在下了叹息小楼之後便告辞独自离开去赏景,程烈面色铁青的单手扶住一位“不小心”倒在他身上的小姐,眉头皱的老高,局外人爻幼幼却是心情很好的剥著荔枝,隔岸观火的打量著这边因程烈而引起的“风波”。
大梁的风气其实算不得保守。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故而歌楼酒肆里,传唱的多半也是这种因露水姻缘而引发的爱情喜剧。
爻幼幼饶有兴趣的打量著四周接二连三丢了手帕,撒了茶水的官家小姐,又看一眼一旁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淡定拂袖拨弄著古筝的自家大姐,不由啧啧感慨,这才是最好的吸引住程少将军注意的办法呐。
只可惜……被遗弃的手帕被程烈粗鲁的踩在了脚下,不小心泼到程烈身上的茶水,也被他毫不在意的挥手弹去。
幼幼觉得程烈像是心不在焉的在人群当中寻找著些什麽,想了想,还是略微有些後怕,索性又抄了一把瓜子,逆著人群溜到了隔壁鲜有人烟的芍药园里。
芍药园是牡丹园旁边另一只僻静的园子。
园内值著大片大片正在花期的芍药,四周又栽了不少垂柳,风吹起来的时候柳绦翩飞,蜂蝶戏蕊,虽说比不上一旁牡丹绽放时的千娇百媚,但却别有一番素雅的滋味。
幼幼来这里,可不全然是为了赏花。
她爬上一旁柳树较为粗壮的枝干之上,隔著假山还有围墙继续打量著一旁牡丹园里的声响,却不料,待到她刚刚坐定,便见有人分花拂柳,也同她一样逆著人群从热闹的牡丹园里走了出来,随意溜哒到了她的四周。
──天要亡我。
幼幼磕著瓜子,看著那个忽然出现在芍药园内,正抬头同她大眼对小眼的男人,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程烈只觉得好像有什麽东西猛然间从他的脑海之中蹿了过去,引得他的心房都不由随著树干之中那个人的笑容而急速的跃动起来。
他屏退了四周想要上前来服侍的伺人,快步走到高过他头顶的柳树旁边。
幼幼晃荡著的双腿早已经停了下来,将手里头攥著的瓜子一把撒到了地上,张开手心冲树下的人挥了挥。
“程少将军,好久不见。”
没有错。
不会错了。
是她。
程烈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复仇的快感还是本能的兴奋,轻身跃起,将树上的人拦腰抱了下来。
“喂──”
幼幼突然失力,只得无助的攀著程烈的肩膀,“人吓人,会吓死人。”
……她居然还有脸说人吓人。
程烈小心将怀里的少女放下来。借著自柳绦之中散下来的日光,他静静打量著今日她这张有点儿惨不忍睹的脸。
“妆是谁画的。”
“……咳咳。”幼幼伸手低著他的胸膛,努力将两人之间隔出来一个安全距离,“是我。”
还理直气壮。
程烈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抚上她一边粗一边细的眉毛。
“你或许要换一面好一点的铜镜。”
“……不劳程将军费心。”
其实程烈幻想过许多次两人自温泉小墅一别之後再度相遇的场景。
比如,他在叹息小楼上欣赏她自鸣得意而被人揭穿到无地自容,又或者,他亲自出马将她冷嘲热讽,教她成为全城的笑柄。
只是不知道为什麽。
当他在漫漫人潮之中找不到属於那个人的身影的时候,他本能的觉得焦躁。
而阴错阳差的,在芍药园里瞥见那一个坐在树梢上头的人影的时候,他原本压抑在胸口的千万怒火,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一定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给他下了什麽毒吧。
程烈心想。
不然,自己这些天来也不会意兴阑珊,无论对什麽都提不起兴趣。
他捏著她的脸,有些恶劣的向四周拉扯开来,幼幼吃痛,只得龇牙咧嘴的横眉瞪他,“喂、你轻点……轻点……”
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那天夜里,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吃痛时撒娇嚷嚷的那般。
程烈觉得自己沮丧的情绪像是在一瞬间无药自愈了,收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稍稍用力。
“呼──要断气了,高抬贵手呀程将军。”
幼幼张著嘴,努力的呼吸著,小脸因为程烈的这个举动而憋得通红。──他该不会是想直接这麽憋死我吧?
程烈福心灵之,喉头莫名动了一动,声音低哑了下来。
“喘不过气?我可以帮你。”
“再、好不过了……帮个忙,松松手。”
“呵。”
程烈忽然笑了一下,反倒是加重了手下的力道。幼幼一个深呼吸,还没来得及开骂,眼前的男人已经闭眼,低下头来,重重的吻住了她的嘴唇。
那是一个吻。
一个依旧青涩,却已经开始饱含欲望的吻。
15、花中人(2)
程烈的舌头直接撬开了幼幼紧闭的嘴唇,开始深入进去同她不断闪躲著的小舌纠缠在了一起。
幼幼尚且憋的一口气,这一吻简直没直接把她给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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