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血(197)

  那是令他毛孔悚然的一幕,他分明看见一具死婴。是被挖出双眼的女婴……

  在她小小的脸上,有着小小的鼻梁和小小的唇,在眼窝处却是两个深深的凹陷。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小手就握在他的手中,她的小小的身体冰冷僵硬。那许多的血渍早已凝固成干涩的痕迹,惟有眼窝那两处深深的凹陷,地狱的隧道般恐惧地对着他的凝视。他哭了。

  他知道,那是他的瞳。

  他知道,是什么原因使妻常常面带怨恨和压抑从奥托那处回来。

  他撕开手中的死婴,先是一只小臂。那并不是他的瞳,那是背德的孽种,那是他不能承受的背叛和命运最残忍的煎熬。

  他咆哮着,把死婴的内脏捏碎,然后狂笑,然后嚎哭。

  然后用瞳的血洗净他的面,再把瞳的下半截尸身举起来当做酒杯。

  在那一个瞬间,他竟觉得那些血液是甘美的。

  四壁是岩石,地窖的出口是悬在顶端密闭的封盖。

  他把尸体一具一具的叠起来,叠起来。

  他最大的信念却不是逃生,而是巨大的憎恨和怨愤。

  ——桫摩……桫摩……

  ——是谁?是谁在叫我?

  ——你被这世界憎恨遗弃,永为刑罚……

  ——是谁?你是谁?

  ——永为这世界刑罚,永为刑罚,跌堕在命运深渊!桫摩……难道只因你并无那对翼,便须得承受这一切的痛楚,宿命的悲噩……

  ——你,你是谁?是谁?

  ——来……桫摩,看着那幽暗的灯光。来,你看得它,便进到它……那是你的命灯。

  ——你……你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你看着它,直到变得豁然明亮,就像天光那样的耀眼。它便照穿你的肉身,抵到灵魂。你的灵,我的灵……

  ——你到底,到底……是谁?

  ——你把灵给我,我把灵给你,获得无尽的力,不为欺凌。即便跌堕到硫磺火湖的地狱,也欣赏月圆,欣赏月圆……

  ——告诉我,你是谁?是谁?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

  我不是魔……我……为什么……要入地狱!为……什……么!啊……

  ——桫摩……我既是你,你即是我;神即是魔,魔即是神!

  ——我不是魔!我不是!我不入地狱!不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噬心。

 

 

 

 

  R

 

  桫摩重见天光的时候,天光已不再是天光。

  太阳孤悬在西,如一盏虚冷暗灯。

  他终来到加缪雪山,看见高耸入云的众神之塔,它巍峨的屹立在彼,就像一根雄伟的阴茎直刺天云。

  深秋的黄昏,大风吹得铁链不宁。

  他知道,奥托在塔内隐藏。

  苍兰。

  苍兰看见黄昏的天空密布层云,笼罩在整个拜亚斯大陆。风吹得心绪不宁。

  大约还有两个小时的路途。她捱不过,竟展开一对翼凌空飞度。

  桫摩……

  她默默念着他的名字。难静。

  脑海间不可避免回响起那首歌来,关于命数的歌。紊乱。

  奥托。

  奥托大帝算定苍兰找不到桫摩,更算定她必来到众神之塔。她必会到顶尖,妄想对话那个杜撰的神明。她必会揪心天空的命运。

  而实际,在众神之塔的顶尖,除了几种版本的迷信传说。只有八根古早的石柱延伸出贯连地面的铁链,之外便只得空空如也的一片漆黑。

  在八根石柱之间,却有着奥托布下的结界。让第一个踏足其间的人散失动弹的力,便为锁链桎梏。

  当他惊闻贝玲达生出的是乱伦的婴儿,而不是桫摩的骨肉。他不得不改变原先的盘算。这或许是某种注定,他只得杀死可怜的桫摩,然后一边蹂躏着自己的女儿,一边倒数着等待苍兰堕进圈套。

  他看过桫摩写给苍兰的每一封信。他甚至怀疑桫摩究竟是不是那个因为魔罪被囚十年的皇子,他简直更像真善美的化身。

  在那些信中,他看见暖暖阳光下的暖暖亲情。

  而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看到一个忌妒、焦躁,带着巨大怨念的娑摩。然后引诱他,就像蛇引诱可怜的人类。然后使他迷失,步入掌控。

  然后他便有理由觊觎那高贵的女子和高处的城。

  他曾经当着桫摩的面和女儿呈现暧昧的形体语言,而桫摩只是笑笑,用温良亲和的眼神看着一对父女,如此而已。

  这刻,贝玲达的小腹已经回复从前的平坦,而乳房却溢出白色的甘美汁液。

  他把她放成母犬的姿态,让阳光穿越墙上的洞孔,倾泄在她美妙的胴体。

  分娩后的阴道是伤口,他用他刚毅的下体抚慰着。穿过她浓密的柔软的,沾着鲜血和羊水的阴毛,插进她裂开的伤口。

  他用手挤压她丰满起来的乳房,尽管像花蕊一样的乳头不再是鲜嫩的粉红,而犹如涓涓细流的乳液滋润,却带着他最大的快乐。

  他无法准确的形容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

  因为她已经形如一具尸。

  没有呻吟,没有痛楚,没有眼泪,没有颤抖,没有廉耻,没有思维。

  她只有一处阴道的空间,供给父亲的插入。只留一对乳房的流泪,承载着她的遭遇。她曾是相信爱的,把自己的心都敞开给了桫摩,却把双腿敞开给了父亲荼毒。

  她把所有的爱放进桫摩壮阔的胸襟,却把父亲的精液放进温暖的子宫。

  在她以为最幸福的光景,也都是承受一分为二的角色。有的时候,父亲让她摆成款式放荡的姿态,她畏惧幸福破灭,便只有依依。

  而当她矜持在爱人的睡床,会感觉不适。这幸福的代价竟是如此艰辛。尽管桫摩的阴茎雄伟骁勇,她还是暗自垂泪,以为苦短。

  当她望见初生的婴儿眸子,她已经开始疯狂崩塌。一个柔弱的女子竟要承载这样的命运,当她把手指插进瞳小小的眼眶,便全部失去了心性。瞳哭得撕心裂肺,用小手挣扎在她乳房上拍打抓挠。在最后清醒的意识,她想起来那一天在幽暗中,她在挣扎中划破桫摩的皮肤。

  在那一个瞬间,她不再是那个静静顺受的贝玲达。她只是一具丧心病狂的女体,她的灵魂早已被这些多厄的煎熬熬成死灰。

  在父亲的抽插下,她不再有痛,不再有耻,不再有低头和高潮。

  父亲把精液射向她玉腿之间,射在她眼角眉梢。她只是无声转面,用寒冷凄厉的目光望着他野兽般的面相。

  那于是抽像成模糊的光影,就像冷冷的繁花,就像暖暖的天光。那不再与她有干,就像子宫内淌血的虚空,仿佛从未有过什么留下来过。

  这本是充满惊怵的一幕。

  而奥托却觉得她真的像苍兰,他轻轻抚摩她洁白无暇的脊背,微微闭上眼总是希望那里能生出一对漂亮的羽翼。

  他于是又勃起。

  而她的身体亦在这刻失却最后温度。

  她穿着嫣红的霓裳,坐在温柔的烛光,头戴羽冠,长裙婆娑。

  “美丽的贝玲达,和风因你来,花儿为你开。”

  “凡间的天使啊,翅膀是云彩……”

  在她身体彻底冰冷前的前夕,曾浮现诸如此类的幻听。

  暖而艳。

 

 

 

 

  S

 

  众神之塔。高七十七。

  苍兰飞抵皇城的时候,桫摩已上到五十四层。

  奥托在七十六层继续奸淫,并以为尸体流出的体液是美的,红色白色。

  苍兰赶在返城的大军之前展翼而来,她看见众神之塔上空笼罩着惨淡的云。

  她迳自飞向孤高的塔尖,疾风萧瑟的天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塔顶有四面敞开的窗,却只透进少许的光线,看不清内在的玄机。苍兰在虚空悬浮一周,环顾四面。高空的风总是凛冽的,有些费力地撑开背上的双翼,那一头黑发便驭风而舞。

  她感到一点寒,便由北面的窗直接步入塔内。

  她谨慎地,握着巨雀剑,在幽暗的视野中步履轻盈。

  八根齐身高石柱排成四个锐角的星辉阵型,在中心的方位竟摆放一盏油灯。

  灯火仍然有一丝的暖意,一线光华。

  她占着剑,屏息凝望,而没有接近它。因为她觉得,它就像某个潜在的危险讯号。耳边传来高空骤鸣的风声,传来若有若无的碰撞声息。

  在这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她不会允许自己有哪怕一点的怠慢。她是无懈可击的女人,无论外型或者气质风格。

  凭藉巨雀剑的光影,苍兰观察着每一处可以看见的事物,想查找出任何一个潜伏危险的所在。

  灯芯是偏向一边的,浸在油中微弱的燃烧。

  直觉告诉她不可以让它熄灭,她寻到一片零落的细羽,掐在指尖。再伸出手去触动面前阴暗的空气。

  羽毛所触,竟现出微弱的电弧,伴随的轻微的“霹霹”作响。那一刹那,她可以在幽暗中看见许多细如虫丝的绿色的线条,彼此交错在一步之遥。

  ——结界。

  看来她的谨慎并非奢侈。多年以来,她一直以为,一个无懈可击的女子,除了拥有绝色冷艳的外表,更应该在任何的环境拥有一颗缜密宁静之心。这样才会使你显得游刃有余。

  对巨雀剑施以水系魔法,即可以击破雷系结界。她必须赶在灯灭之前,因此那一剑去意快绝。一阵急促的低音,她看见那些细密如虫丝的绿线崩溃消失。于是前行到阵型的中央。

  她走到灯台之前,触手可及的关头。却忽然听见铁索声音。只见一记锁链贴地飞来,袭向左边脚踝。苍兰优雅之至,只是长剑一挑,那铁索便断为两截,好似蛇尸一般不再动弹。

  惊骇中,她甚至连喝一声“谁!”的时间都未浪费。即刻回复全神戒备的姿态。那本是十分紧张的关头,而她却不失优雅自若的占剑环视。眉宇间依然是冷若玄霜的孤高战意。

  这一次,铁链并未发声。而是后颈的风动推迟了她就擒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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