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缘艳史(2)

 

倘你辞去,我不相留,你如之何?「曹妈道:」也曾料定夫人不留,我便说路走不及。十分再不留,我在你房槛门上故意一绊,便假做疼痛起来,只说闪了脚骨,困倒在地,你必定留我与使女同住一宵。留宿之时,我又见景生情,定将前话说上,必然你心高兴,计在万全,不怕你不上手。「夫人道:」千金躯,一旦失守了,有心一死,如今可惜,又是他乡。「曹妈道:」这是千里姻缘使线牵,这个何妨?「夫人道:」不是嫌你外方,若在本土,可图久远。「曹客道:」若是夫人错爱,我决不归矣。况父母虽在年高,尚有兄嫂可仗,自家又无妻子可思,愿得天长地久,足矣。「夫人道:」如果真心,明日早起妆束,如初出去,以掩人耳目。今夜黄昏,可至花园后门进来,昼则藏妆于库房,夜则同眠于我处。只虑做官的,倘日后升了别任,要待家小赴任,如之奈何?「曹客道:」我又有别计,那时果升别任,我便作一常随,将身投靠相公。那时得在衙中,自有题目好做。「夫人笑道:「曹郎真是机智,我好造化也。」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卷二

 

第四回有情郎月下欢饮王玉奴寺中避难

 

且说夫人道:「你这机智极巧,但你不归家,须将珠子本利归去,以免父母悬念。」曹客道:「夫人说得是,明日归寺,我将珠子银本利寄于同乡亲戚带回。

 

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两放心矣。只是日后租公在家,一时撞破。「夫人道:」不妨,那居官的人,多于不理家务,是闺门上不谨的。即有风声,他也不自认丑名。自古云:淫风出宦家。「曹客道:」以夫人所言,却也似乎近理。只是通奸了命妇,岂肯相饶?「夫人道:」既是这般长虑,不来就罢了。「曹客道:」咱虽云露夫妻,也是前生有缘。古人有言曰:千里有缘来相会,面对无缘不相逢。

 

 

只听的夫人道:「数皆天定,那里忧得许多?」正说话间,只听爱推门进房来,寻曹妈同睡。四下不见,只见夫人床下一双男鞋在地,吃了一惊,不敢做声,暗暗想着,另在一旁睡了。

 

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双双搂定睡了。直至五鼓,又做巫山之梦,更取乐一番。不觉天已大明。夫人催曹客早早束妆,爱莲从那边走来,朝着曹客细细一看,知是男子。笑了一笑道:「你今夜可吃了好果子了。」曹客不语,又道:「你若出去,这双鞋儿有些不妥。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好。」夫人在床上听见,叫道:「爱莲,事已至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走漏消息,与外人知道。我自另眼看你。」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不分付,也不敢坏夫人名节,何用说来?」随即走到别房,去偷了一双大大的花鞋,与曹客穿了,道:「漫慢走出去。」夫人说:「着。」一骨碌抽身起来,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一面取那些珠子道:

 

「你可拿去。」曹客道:「夫人要,都留在此。」夫人道:「我将昨日拣的留下,余者都拿去,寄与家中。」又与一封银子道:「珠价你可收下。」曹客笑道:「恁般小心着我。」夫人道:「你此一番未得回家,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安慰你父母之心,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曹客道:「足感夫人用心。」说罢辞出。夫人说:「出门依风火墙,看了后门,黄昏早来。」应了一声,恰是个卖婆模样。

 

爱莲送出大门。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昨晚在那里歇着?」曹妈道:「因天色晚了,与爱莲姐宿下。今日方称得珠价到手。」说罢,一路迳至后花园。

 

门外上三个字的一面牌额,写着「四时春」。左右一联上写: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他便记在心里,仍到祠堂,脱了女衣,且喜不撞见一个熟人,一直进得寺来,将匙开了房门,欢欢喜喜,重新梳洗,穿带整齐,来到前殿拜了几拜,三牲酬愿。

 

一面收拾金银珠宝,一面央了亲戚寄回家去,就将谢神的三牲酒果,安排停当,请出当家师父,道:「昨日遇一亲舍,有事烦我,不知几时才回。这一间房,锁一日,还师父一日租钱。房中并无别物,止就帐衣服在内,乞师父早晚看守,特设薄酌,敬请老师。」几位和尚感激无穷,大家痛饮一番。曹客道:「我告别了。」和尚送出山门。

 

但见金乌西坠,玉兔东升。约有黄昏,踱至花园门首,将门慢慢一推,却是开着。竟进园中,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着前来。爱莲忙去锁门,夫人笑道:

 

「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曹客道:「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夫人道:「非奸即盗这四个字麽?今日你认盗认奸?」曹客道:「认了盗罢。在此园内,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二人就在月下坐了。爱莲取了酒肴,摆列桌上。夫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朝欢暮乐,朝藏夕出,止他三个人知之,余外家人,并一字不闻。真来光阴似箭,不觉二载。这且按下不表。

 

再说本城内,有一个衙行生理,名唤邬利,到了三十 岁上,方娶得个妻子,叫做玉奴,年方二十 岁,生得七八分容貌,夫妻二人十分眷恋。这玉奴为人柔顺聪明,故此邬利得意着他。其年玉奴母亲四十 岁,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去拜夀。

 

丈人王春,留他夫妻二人,陪众亲友吃酒。过了两日,邬利别了岳父母,迳往家去,留妻子在娘家住几日来便了。玉奴言能:「你自归家做生意,我过两日自己回去,不须你来接我。」邬利听说去了。玉奴又在娘家住了几日,遂别了父母,取路而行。未及数里,只见狂风急至,骤雨倾来。玉奴见雨势甚猛,连忙走入寺中。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五回邬妇人坚执不允二和尚竟使毒心

 

且说玉奴走入寺中,山门里边凳下坐着,心下想道:「欲待回转娘家不能,欲待走到夫家路尚远。」心事忧闷,如何是好。初时还指望天晴再走,不想那雨盆倾一般,倒将下来,平地水深三尺,教这孤身妇女怎不愁烦?又见一时天色晚了,玉奴无计可施,左右一看,见金刚脚下尽好安身,不免悄悄躲在此处,过了今宵,明天再走。迳自席地而坐。须臾,只见从里面走出两个和尚,在伞下提着一个灯笼,前来闭上山门,又往两边一照。玉奴无处可藏,忙站起来,道个万福,道:「妾乃前村邬利妻子,因往娘家而回,偶值大雨,进退不能,求借此间,权留一夜。望二位师父方便。」原来这两和尚,一个叫做悟明,一个叫悟净,是一个贪色的饥鬼,一时见了这个标致青年的妇人,如得了珍宝,岂肯还放走了他?便假意道:「原来是邬官人令政,失敬了。那邬官人常到这边,与我二人十分相契的好友。不都尊嫂在此,多有得罪。如今既已得知,岂有叫尊嫂在此安置的道理?况尊嫂必受饥了,求到小房素饭。」玉奴道:「多承师义盛意,待归家与拙夫说知,来奉谢便了。只求在此权坐,余不必费。」悟明道:「你看这地下,又有水进来了。少顷水里如何安身?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不必推却了。」悟净道:「师兄,你拿了伞与灯笼,我把娘子抱了进去。」言之未了,向前双手抱起就走。玉奴叫道:「师父,不必如此,成何体面?」他二人那里肯听,抱进一座净室,推门而入。已有一个老和尚,先与两个妇人,在那里玩耍。

 

悟明叫:「师父,如今一家一个,省得到晚你争我夺。」老和尚一看:「好个青年美貌施主,先与我师父拔一个头筹。」那二秃怎肯,竟把玉奴放在禅椅上,解他钮扣,退下中衣。悟净掀住,悟明取出小和尚,往里一凑,一把抱住就弄。

 

玉奴挣得有气无力,到此地位,动又难动,只可忍羞含怒,流着两泪,凭他弄了。

 

悟明拔了头筹,悟净又上,老和尚上前来争,被悟净一推,跌了个四脚朝天。

 

半晌爬得起来,便叫那两个妇人道:「乖肉,这两个畜生不仁不义,把我推上一交,你二人也不来扶我一扶。」一个妇人道:「只怕跌坏了小和尚。」那一个道:「一交跌杀那老秃驴。」三个正在那里调情,不想玉奴被二僧弄得淫水淋漓,痴痴迷迷,半晌开口不得。二僧放他起来,玉奴大哭不止。两个妇人上前劝道:

 

「休要愁烦,你既来了,是没边没岸的世界,只有进来的,那里有放你出去的道理?

 

你今日遇了我二人,是前世姻缘,从今死心搭地依着我们。你要想思还家,今生料不能了。「玉奴道:」今晚已凭二位尊意了,明早千万放奴还家,是师父恩德。「连忙拜将下去。三个和尚笑将起来,道:「今晚且完宿缘,明日再说。」忙忙打点酒食。玉奴只不肯吃,两个妇人再三劝饮。没奈何,吃了几杯。两个妇人又道:「奴身俱是好人家儿女,也因撞着这两个秃驴,被他藏留在此,只如死了一般,含羞忍耻过了日子,再休想重逢父母,再见丈夫面了。」玉奴见他们这般一说,也没奈何,想道:「且看后来再取。」且说这老和尚,名叫全身。当晚便要与玉奴一睡,随扯他进房而去。下回分解。

 

第六回佳人深入无底洞田氏烧香被淫污

 

话说老和尚全身,将王奴扯到房内,尽情玩耍一夜。自此以后,三个秃驴与三个妇人,每日饮酒取欢,过了几日,不提。

 

这玉奴的丈夫不见妻子还家,往丈人家接取。见了岳父母道:「玉奴为何不出来见我?」王春道:「去已八日了,怎生反来讨妻子?」邬利道:「几时回去?

 

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穷人,见女儿有些姿色,多因受人财礼,另别嫁了。「王春骂道:」放屁!多因是你这畜生穷了,把妻子卖放别人去了,反来问我讨?

 

「丈母道:」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反来图赖!「便跌天跌地,哭将起来。两边邻舍听见,一齐来问,说起原故,都道:」果然回去了。想此事必竟要涉讼了。

 

「遂一把扭到县中,叫起屈来。

 

太爷听见,叫将进来。王春把女婿情由一诉,太爷未决。王春邻舍上前,一口同音道:「果是面见回邬家去的。」邬利道:「小人又不是住的深宅大院,就是回家,岂无邻舍所知?望太爷唤小的邻人一问便知。」县公遂差人拘到邬家邻舍问道:「你们可知邬利的妻几时回家的?」那四邻道:「邬利妻子因他岳父生日,夫妻同往娘家贺寿,过了几日,见邬利早晚在家,日间街坊上买卖,门是锁的,并不见他妻子回来。」王春道:「太爷,他谋死妻子,自然买嘱邻居,与他遮掩。」知县道:「也难凭你一面之词。但王春告的是人命,事情不小,把邬利下狱,另日再审。」这登时把邬利扯到牢中。那两边邻舍与王春,在外不时听审。